其实那时情急之下,我说的是真话。
我的父母的确无力供我读书,他们在我六岁之时便把我卖给了人牙子。
我是家中长姐,下面有一个小两岁的妹妹和一个刚会吃奶的弟弟。
家中原本也算和谐美满,突如其来的饥荒让全村成了人间炼狱。
人们一开始数着仅有的几颗存粮盼天神降雨,后来宰猫宰狗,再到后来,吃完野草和树皮,他们围着抢一只饿瘪的脏老鼠,结果接连毒发死不瞑目。
村子里人人衣不蔽体,屋子破洞了也无人有力气修。
那时我分不清自己是睡着还是晕着,时而冻醒时而饿醒时而疼醒。
直到隔壁的李大壮开始对我和妹妹虎视眈眈,弟弟因忍不住刨土吃被胀晕时,爹一狠心,不知哪来的力气,扛起我跑了十几公里混进开往邻城的货车,最后以两袋米一钱银的价格把我卖给了人牙子。
人牙子说把我卖到大户人家当婢子,将来起码吃喝不愁。
当时爹或许真的信了,或许不想不信。
最后爹拿出一文钱给我买了个小猫的糖人儿,就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那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甜这么美味的东西,即便上面咸咸的,是爹的眼泪。
进入组织后,温大人看我可怜,给我带过许多小孩喜爱的糖糕点心,在记忆里却都没有这根糖人儿甜。
想来我是不恨爹娘的,或许是那根滴着泪的糖人儿,或许是饥荒刚来时的一口粗馍馍,他们很爱我,只是饥寒所迫,逼不得已罢了。
听闻,前村还有狠心者,饿极了啖子女尸首。
我还记得我原本姓祝,名为锦玉。
多美好的名字啊,起名时他们也是愿我一生富贵,他们也是爱我的吧。
只是……为什么偏偏是我呢?
可若不是我……还能是谁呢?
想来想去,便也不想了。
大概爹会用那一两钱给弟弟治好胀病,用白米煮锅香甜的稀粥。再过一两个月,朝廷派的人到了,饥荒大概也能熬过去了,家里还会是那个和谐温馨的家。
爹爹小时读过几年书,说不定饥荒后还能卖掉家中的田地,到城里当个账房,供弟弟妹妹读书。
第二日,我就被卖进了城里生意最好的青楼。
那老鸨一开始嫌我人黄肌瘦长得磕碜,但那时人手紧缺,勉为其难讨价一番收下了我。
人牙子没怎么赚钱,临走前还狠狠掐我几下,被老鸨骂走。
于是,爹娘连养都养不起,更别提教我识字。以至于后来被温大人派去扮才女花魁,还是我自己稀里糊涂认了几个字。
小说《归去来兮辞》 第10章 试读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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