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周天启三年,春。长安城西的"醉仙楼"华灯初上,丝竹声声。楼内宾客满座,
觥筹交错间,尽是达官显贵、风流才子。二楼雅间"听雪轩"内,
一袭白衣的女子正轻抚琴弦,指尖流淌出《广陵散》的悲壮之音。柳含烟低垂着眼睫,
纤长的手指在七弦上翻飞如蝶。她年方十八,眉如远山含黛,眸若秋水凝烟,唇不点而朱,
肤不施粉而白。虽沦落风尘,却自有一股清冷孤傲之气,不似寻常烟花女子。
"好一曲《广陵散》!柳姑娘琴艺,当真名不虚传。"席间一位锦衣公子抚掌赞叹,
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。柳含烟微微颔首,却不接话,只是将琴轻轻推向一旁。"柳姑娘,
我家公子出一百两银子,请姑娘再奏一曲。"那公子的随从上前,将一锭银子放在琴案上。
柳含烟眸光微动,声音清冷如霜:"今日已奏三曲,按醉仙楼规矩,不再加演。
"她起身欲走,却被那公子拦住。"规矩?在这长安城里,我赵元昊的话就是规矩!
"锦衣公子冷笑一声,伸手欲抓柳含烟的手腕。正在此时,雅间门被推开,
一位身着墨蓝锦袍的男子迈步而入。他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,剑眉星目,鼻若悬胆,
身形挺拔如松,腰间悬着一柄乌鞘长剑,整个人如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。
"赵公子好大的威风。"男子声音低沉,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。赵元昊脸色一变,
连忙收手行礼:"原来是沈将军。不知将军驾到,有失远迎。"柳含烟抬眸望去,
正对上那男子深邃如渊的眼神,心头莫名一颤。
她曾在市井传闻中听说过这位镇北将军沈砚的名号——十八岁随父出征,二十岁独领一军,
曾在北疆以三千铁骑破胡虏五万大军,人称"玉面修罗"。"赵公子客气。"沈砚淡淡一笑,
目光却落在柳含烟身上,"这位姑娘的琴声清越脱俗,沈某路过门外,不由驻足。
不知可否有幸一听?"赵元昊脸色阴晴不定,最终强笑道:"既然沈将军有雅兴,
赵某自当成全。柳姑娘,还不快为将军抚琴?"柳含烟抿了抿唇,重新坐回琴前。
她指尖轻拨,一曲《阳关三叠》悠然而起。琴音时而如清泉淙淙,时而似孤雁哀鸣,
将离别之情演绎得淋漓尽致。沈砚静立聆听,目光始终未离柳含烟。待琴音终了,
他轻叹一声:"'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'。姑娘琴艺已臻化境,
竟能将王摩诘诗意融入弦中,沈某佩服。"柳含烟微微一怔,
没想到这位以武勋闻名的将军竟能道破她琴中深意。她轻声道:"将军过誉了。
含烟不过借古人酒杯,浇自己块垒罢了。""哦?"沈砚眼中闪过一丝兴味,
"姑娘有何块垒,不妨道来?"柳含烟垂眸不语。赵元昊见状,冷笑道:"一个风尘女子,
能有什么高深心思?不过附庸风雅罢了。"沈砚眉头微蹙,
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:"沈某近日偶得一首新词,苦于无人品评。柳姑娘既通音律,
不知可否赐教?"柳含烟接过竹简,展开一看,只见上面写着:"铁马冰河入梦来,
孤城遥望玉门开。黄沙百战穿金甲,不破楼兰终不还。"字迹遒劲有力,力透纸背,
显是出自沈砚之手。柳含烟轻声吟诵,只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,
却又暗含壮志未酬的苍凉。"好一个'不破楼兰终不还'。"她抬眸望向沈砚,
眼中多了几分真切的赞赏,"将军此诗豪气干云,颇有盛唐边塞之风。
只是...""只是什么?"沈砚目光灼灼。"只是杀气太重,少了些人情味。
"柳含烟直言不讳,"战场厮杀固然壮烈,可那些埋骨他乡的将士,
家中亦有倚门而望的父母妻儿。"沈砚闻言,神色微动。良久,他轻声道:"姑娘此言,
如醍醐灌顶。沈某自幼习武,只知建功立业,却忘了战争背后的血泪。"他忽然拱手一礼,
"受教了。"赵元昊见两人相谈甚欢,脸色越发难看:"沈将军,
这柳含烟不过是醉仙楼的乐伎,您何必...""赵公子,"沈砚打断他,声音冷了几分,
"柳姑娘才情过人,沈某真心请教,何来贵贱之分?"柳含烟心头一震。自父亲获罪,
家道中落,她被迫卖艺为生以来,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尊重她的才学。
她不由多看了沈砚一眼,却见他目光清澈,毫无轻慢之意。"时候不早,沈某告辞。
"沈砚向柳含烟微微颔首,又对赵元昊道,"赵公子,令尊近来可好?代沈某问安。
"待沈砚离去,赵元昊冷哼一声:"装什么清高!不过是个靠军功爬上来的武夫罢了。
"他转向柳含烟,眼中淫邪之光更盛,"柳姑娘,三日后我设宴庆生,你若不来,
休怪我不客气!"柳含烟面色苍白,却倔强地昂着头:"赵公子,含烟卖艺不卖身,
这是醉仙楼的规矩。""规矩?"赵元昊狞笑,"在这长安城,我赵家就是规矩!
你父亲柳明远的案子,可还在刑部压着呢..."柳含烟浑身一颤,眼中闪过一丝恐惧。
赵元昊得意地甩袖而去,留下她一人呆立原地,指尖深深掐入掌心。夜色渐深,
柳含烟回到自己在醉仙楼后院的简陋居所。推开雕花木窗,一弯新月如钩,悬在长安城上空。
她取出父亲留给她的古琴"松风",轻抚琴弦,却无心弹奏。三年前,
父亲柳明远任礼部侍郎,因反对宰相赵嵩增加赋税之举,被诬陷贪墨,流放岭南。
母亲忧愤成疾,不久离世。家产尽数充公,她这个昔日的官家**,不得不栖身烟花之地,
靠琴艺谋生。"爹,女儿该怎么办..."柳含烟喃喃自语,一滴清泪落在琴弦上,
发出细微的颤音。忽然,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。柳含烟警觉地抬头,
只见一支系着纸条的短箭钉在窗棂上。她取下纸条,借着月光一看,
上面只有寥寥数字:"三日后酉时,西市茶楼,有要事相告。——沈砚"柳含烟心头一跳,
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。这位沈将军,究竟意欲何为?1暗夜相会三日后,酉时将至。
柳含烟对镜理妆,手指微微颤抖。铜镜中的女子云鬓轻挽,只簪一支白玉兰花簪,
素净得不像风尘中人。她咬了咬唇,终是换上一袭藕荷色罗裙,外罩月白纱衣,趁鸨母不备,
从醉仙楼后门悄然离去。西市茶楼僻静处,沈砚早已等候。他今日未着官服,
只穿一件靛青色直裰,腰间玉佩温润,倒像个寻常书生。见柳含烟到来,
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,随即起身相迎。"柳姑娘肯来,沈某荣幸。"他拱手为礼,声音低沉。
柳含烟福身还礼,眼波如水:"将军相邀,含烟不敢不来。不知有何要事?
"沈砚示意她入座,亲自斟茶:"那日见姑娘与赵元昊争执,似乎另有隐情。沈某不才,
愿闻其详。"茶香氤氲中,柳含烟指尖微颤。三年了,从未有人问过她的冤屈。
她抬眸望向沈砚,见他目光诚挚,终是将父亲冤案娓娓道来。"家父柳明远,曾任礼部侍郎。
三年前因反对赵嵩增加江南赋税,被诬陷贪墨..."她声音轻若蚊蝇,却字字泣血,
"流放岭南途中...遇害身亡。"沈砚眉头紧锁:"柳大人之事,沈某有所耳闻。
只是不知与赵元昊有何干系?""赵元昊手握家父案卷,威胁我若不听命于他,
便将案卷呈递刑部,让家父永世不得**..."柳含烟眼中泪光闪动,
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。沈砚眸色一沉,指节捏得发白:"好个赵家,欺人太甚!
"他忽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,"实不相瞒,沈某近日查得赵嵩与北狄暗中往来,意图不轨。
若证据确凿,赵家必倒,令尊冤案自可昭雪。"柳含烟接过密信,
只见上面详细记载了赵嵩与北狄使节秘密会面的时间地点,以及金银往来数目。
她心头剧震:"将军为何告诉我这些?""沈某需要姑娘相助。"沈砚目光灼灼,
"三日后赵府寿宴,赵嵩将接见北狄密使。姑娘若能出席,
借琴音传递消息..."柳含烟面色苍白。这是要她做细作!若事情败露,必死无疑。
可想到父亲含冤而死,母亲郁郁而终,她咬了咬唇:"含烟愿助将军,
只是...""姑娘放心,沈某已安排妥当。"沈砚从袖中取出一枚玉坠,"此物内有机关,
危急时刻按下,可发信号。另有侍卫暗中保护,绝不会让姑娘涉险。"玉坠温润,
刻着精细的兰花纹路。柳含烟接过,只觉沈砚指尖温热,让她心头莫名一颤。"时候不早,
沈某送姑娘回去。"沈砚起身,忽又停步,"对了,这是沈某新作的诗,请姑娘品评。
"柳含烟展开纸条,只见上面写着:"青灯古卷度流年,忽遇知音话旧缘。愿得一心人,
白头不相离。"这分明是...表白!柳含烟耳根发热,不敢抬头。沈砚却已大步走向门外,
背影挺拔如松。2寿宴惊变赵府寿宴这日,长安城权贵云集。柳含烟抱着"松风"琴,
随醉仙楼乐班进入赵府。她身着淡紫色纱裙,发间只簪一支银钗,清丽脱俗。
赵元昊见她到来,眼中闪过得意,上前就要拉扯。"柳姑娘果然守信,
今晚可要好好伺候本公子..."柳含烟侧身避开,声音清冷:"含烟只献艺,不陪客。
赵公子莫要忘了约定。"赵元昊冷笑:"只要你今晚弹完曲子,我自会将案卷给你。
"他压低声音,"别以为有沈砚撑腰就敢放肆。他不过是个武夫,怎比得上我赵家权势?
"柳含烟心头一紧。难道沈砚的计划暴露了?她强自镇定,随乐班入席。环顾四周,
不见沈砚踪影,只有几个面生的侍卫在远处巡视。宴席过半,赵嵩忽然离席。
柳含烟想起密信中所说,知道他是去会北狄使者。她深吸一口气,开始抚琴。琴音起初清越,
渐渐转为激昂,正是沈砚教她的《破阵乐》——行动信号!一曲终了,满座喝彩。
赵元昊醉醺醺地走来,强行拉她入怀:"柳姑娘琴艺超群,
小说《将军的琴》 将军的琴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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